黄中俊:不期久别竟重逢

2024-11-15 15:04:05 admin

当我走遍万水千山归来,黄中你却依然在这里等我。期久

焦菊隐先生用过的别竟书桌,现保存于北京人艺戏剧博物馆

我用得最久的重逢书桌,是黄中一张家里请木工打的枣红色的实木书桌,从小学一直用到高中。期久高考复习期间,别竟书桌的重逢有机玻璃板下面压着课表、数学公式、黄中英语单词表,期久还有当时的别竟明星照片。重庆的重逢热天里,白天家里也得门窗紧闭开着灯。黄中即便这样,期久桌面依然热得烫人。别竟每天放学后,我就在密闭的房间里复习,胳膊肘下的桌面都是汗水。高考的压力太大,大概是为了找一个情绪宣泄口,我用削笔的小刀在桌面靠近我胸口的边缘削,先是削掉了清漆的透明层,然后削掉了色漆,后来连腻子也削掉了,最后削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缺口,原木色露了出来。爸爸发现缺口后问我,你为什么削桌子?我说:我烦。我以为爸爸会教训我一顿,结果他什么也没说。

上大学后第一个寒假从上海回家,与家人、老师、同学相见的激动完全在我意料之中。我没有想到的是,当我看见我的书桌、看见几乎被我忘掉的那个缺口时,我像触电一样,百感交集。我用手抚摸着那个凸凹不平的缺口,回忆起当时用小刀削桌子的心境,心里满是感激和疼惜。后来,我走的城市越来越多,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。每次回家与我的书桌久别重逢,我都会坐在书桌前重温往昔。时间久了,那个缺口已经变得平滑,看不出原木色了,而只是黑乎乎的一团,成为了那段拼搏岁月无法磨灭的印记。

与我的书桌的第二段久别重逢,发生在留学时期。2000年7月,我较正式开学的9月早两个月抵达温哥华,租住在学校附近民宅的半地下室里。我平时上开学前的预备课程,周末则四处淘二手家具。我的书桌就是我在Yard Sale 中淘到的宝贝。书桌是预制板的,黑橡木色,桌面宽大,两边有很大的抽屉,八成新,并且非常便宜,只要5加币。我请卖家帮忙运了回来,空荡荡的房间开始有了生活的气息。阳光透过墙壁顶端窄窄的小窗照进来,柔和地照在书桌上,温暖了我住在半地下室的日子,也温暖了我寂寞的留学初期。

作者(右二)和中国留加学生在一起

然而,正式开学之前,我却接到研究生住宿学院的录取通知,而这个学院的宿舍是配家具的!我于是把书桌留给了同屋、来自上海的周同学。一年后,周同学赴英国做交换生,又把书桌转给了同班的来自青岛的冯同学。一年半以后,冯同学回国,又把书桌还给了我——而那时我已完成学业,结束了住宿学院的生活开始租住公寓。

那天,当我在等待运送书桌的货车到达时,那种倚门张望、翘首以盼,那种坐立不安、心神不宁,一点不亚于等待一位经年不见的朋友。终于,这张书桌在与我分别两年多后又辗转回到了我的身边,我真切体会到了什么是“犹恐相逢是梦中”——我围着书桌转圈,仔细端详,用手轻轻摩挲桌面,仿佛摩挲我初到温哥华住在半地下室的岁月。

我最近的一段与书桌的久别重逢是在北京人艺。

大学毕业后,我曾在北京人艺工作过。那时,办公室里的家具、物件都非常老旧。我的书桌是那种老式的木头书桌,桌面既宽又深,抽屉特别多。书桌乌红色的漆色已经褪淡,玻璃板下的黑皮革已经发旧,给人一种历史的厚重感。同事们对我说,这曾是焦菊隐的书桌!

正如焦先生的儿子焦世宁后来所说,这张书桌是“人艺很多重大事件的见证物”。那时风华正茂、正做着艺术梦的我,在人艺风格的缔造者焦先生用过的书桌上从事人艺风格的记录、宣传和研究,这于我真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。

压在书桌有机玻璃板下面的新中国22大明星照

离开人艺后再次见到我的书桌,已是二十多年后在北京人艺博物馆。站在书桌前,我有种“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”的感觉,因为我们都不再是当初的模样,我已年华老去,而它也愈发老旧。在我之后,书桌在其他的员工中辗转,人艺的院长任鸣也用过它。书桌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,皮革已磨蚀得掉屑了,桌身也有了修修补补的痕迹。我围着书桌上下打量,蹲下身来抚摸它,甚至打开抽屉想寻找一点往昔岁月的痕迹,以至于工作人员跑过来问道:“你干吗?!”当我最终确认这就是我用过的焦先生的书桌时,我心中无限感慨:当我走遍万水千山归来,你却依然在这里等我!

一张书桌,就如一个人一样,常常只能陪我一段路程。这些书桌见证了我不断前行的人生,但完成使命后它们都会远去,即便不期然间久别重逢,最终也会彻底消失,再无重见之日。

最近,我移居新的城市,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。于是,我又有了一张新的书桌。(黄中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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